公元256年正月，蜀汉大将姜维在汉中（今陕西汉中市）府邸里缓缓展开朝廷诏书——进位大将军！这并非锦上添花芬兰华人交流群，而是沉甸甸的责任。去年洮西大胜的余晖尚未散尽，朝中质疑声却已如影随形：国力有限，再启战端是否明智？姜维抚剑长思，北伐的意志在他心中从未减退。

二月里，洛阳太极东堂内酒香扑鼻，年轻的曹魏皇帝曹髦设宴款待群臣。酒过三巡，他忽然抛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话题：“夏之少康中兴夏朝，汉高祖刘邦开基立业，二者孰优？”群臣面面相觑之际，曹髦朗声道：“少康于倾颓之际收拾旧山河，光复祖业，其功更胜高祖！”满座皆惊。这哪里是寻常的品评古人？分明是少年天子借古喻今，在司马氏阴影笼罩的朝堂上，掷出一枚不甘沉沦的精神投枪。

四月，一道诏命震动朝野：赐大将军司马昭衮冕之服，配以帝王仪仗所用的赤舄！衮冕加身，九锡之礼已开其端。司马昭立于庭中，玄衣映着日光，群臣屏息垂首。这身华服如无形的诏告——曹魏的权柄，正一寸寸滑入司马氏掌中。没过几天，曹髦亲临太学，与诸儒纵论《尚书》、《周易》、《礼记》，其见解精妙竟令宿儒叹服。年轻的皇帝对学问的执着，隐隐透露出不甘为提线木偶的心志。他常召中护军司马望、侍中王沈、散骑常侍裴秀、黄门侍郎钟会等才俊于东堂讲宴。司马望在外领军，曹髦竟特赐追锋快车与虎贲卫士五人，每有诏命，飞车奔驰顷刻即至。他对裴秀尊称“儒林丈人”，王沈为“文籍先生”，求贤若渴之心溢于言表。司马氏固已权倾朝野，但皇帝手中，仍试图握紧文化道统的旗帜。

六月，魏国改元甘露。新的年号带来新的气象。恰在这时新的风暴正在蜀地酝酿。姜维在钟提（今甘肃天水市西南）厉兵秣马，蜀中议论纷纷，多以为洮西战后国力疲敝，不宜再战。而魏国安西将军邓艾目光如炬，他在给朝廷的奏疏中条理清析：“洮西之败，我军元气大伤，士卒凋零，仓廪空虚，百姓流离。而姜维必再出兵！理由有五：其一，彼乘胜而骄，我虚弱难当；其二，蜀军久经战阵，兵器犀利，我军新兵初练，装备未复；其三，蜀人可借水道运兵，我仅靠陆路，彼逸我劳；其四，我需分守狄道（今甘肃临洮县南）、陇西、南安（今甘肃甘谷县）、祁山（今甘肃西和县西北）四处，彼可集中兵力攻其一点；其五，若其进逼祁山，千顷麦熟即成其天然粮仓——姜维狡黠，必来无疑！”

七月酷暑中，姜维果然率军出祁山。然而邓艾早有防备，蜀军无功。姜维随即折向董亭（今甘肃天水市西南），剑指南安。邓艾如神兵天降，抢先占据武城山扼守要冲。两军在险峻山道上反复拉锯，姜维难越雷池一步。当夜，蜀军悄然渡渭水东进，欲取上邽（今甘肃天水市）。邓艾洞悉其谋，在段谷设伏。当蜀军疲惫进入山谷，魏军伏兵四起，箭如雨下！蜀军大溃，死伤无数，士兵溃散奔逃。姜维苦盼的镇西大将军胡济援军，竟杳无踪影！汉中父老哭声震野，怨恨直指姜维。败归的姜维上书自责，辞去大将军之职，降为卫将军，仍行大将军事。段谷的惨败，不仅粉碎了蜀汉又一次北伐的雄心，更让姜维在军中的威望蒙上浓重阴影。

八月，洛阳再传惊人诏命：司马昭加大都督，南京高校交流群“奏事不名，假黄钺”！ 奏事不名，是天子对元勋重臣的殊礼；假黄钺，则是代天子执掌征伐的至高权柄。至此，司马昭已集军政权柄于一身，剑履上殿的威仪直逼当年曹操。三日后，癸酉日，太尉司马孚被尊为太傅；九月，司徒高柔改任太尉。曹魏三公之位，尽入司马亲信囊中。

当魏国权柄平稳过渡时，江东的刀光剑影正骤然亮起。文钦力劝吴主北伐，权臣孙峻遂命文钦与吕据、刘纂、朱异、唐咨等率军自江都入淮河、泗水，剑指青州、徐州。大军开拔前，孙峻亲至石头城饯行。酒宴正酣，孙峻突然脸色青紫倒地——暴疾！临终前他挣扎着将国事托付给从弟孙綝。吴主孙亮以孙綝为侍中、武卫将军，都督中外诸军事，并急召前线吕据等班师。

吕据大军尚在归途，闻孙綝代政，怒火中烧。他联合众将联名上表，力荐德才兼备的滕胤为丞相。孙綝岂容大权旁落？他反手擢升滕胤为大司马，命其离京赴武昌（今湖北鄂州市）接替刚去世的老将吕岱之职。吕岱的离世，让吴国失去了一根定海神针。这位老将生前与侍御史徐原的诤友之情曾传为美谈——徐原性情刚直，常当面指出吕岱过失，吕岱反而赞叹：“此乃徐君可贵之处！”徐原去世时，吕岱恸哭：“德渊去矣，吕岱再于何处闻己过？”这份胸襟，在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中更显珍贵。

吕据识破孙綝调虎离山之计，一面率兵急返，一面密报滕胤共谋废黜孙綝。十月的一天，建业城中杀机四伏。孙綝遣堂兄孙宪截击吕据，又命中使密令文钦等将攻杀吕据。同时，他派华融、丁晏“劝告”滕胤速离京城。滕胤知祸至，扣留二人，急召部将杨崇、孙咨，痛斥孙綝作乱，逼华融等写信责难孙綝。孙綝岂会理睬？他上表诬陷滕胤谋反，许以封爵让刘丞率兵围攻滕胤府邸。

火光映红了建业城的夜空。滕胤劫持华融欲假传诏书发兵，华融不屈被杀。有人劝滕胤直冲皇宫苍龙门：“将士见公，必弃孙綝来归！”时近午夜，滕胤犹豫不决——既盼吕据援军，又惧背负攻宫恶名。他激励部曲：“吕侯大军已近，诸君勉力！”众人感奋，无一人叛离。滕胤面色如常，谈笑自若，仿佛仍在诗酒雅集之中。寒风呼啸，拂晓将至，吕据援军始终不见踪影。孙綝大军合围，府门轰然倒塌！滕胤与数十忠勇顷刻殒命，三族尽灭。己酉日，孙綝以胜利者姿态大赦天下，改元太平。穷途末路的吕据拒绝降魏：“吾宁死不为叛臣！”遂拔剑自刎。建业城的石板路，被忠臣之血染得暗红。

魏国宫廷里，人事更替显得波澜不惊。司空郑冲迁司徒，左仆射卢毓为司空。卢毓谦让于王昶、王观、王祥，朝廷不许。王祥的孝行此时已誉满天下。汉末大乱中，王祥隐居三十余年。徐州刺史吕虔力聘其为别驾，州政为之一清，百姓歌曰：“海沂之康，实赖王祥；邦国不空，别驾之功！”王祥的德政，在乱世中如寒夜烛火，照亮一方人心。

十一月，吴国孙綝再进一步，就任大将军。一朝权在手，骄横日甚。孙峻堂弟孙宪曾参与诛杀诸葛恪，深受孙峻器重，官至右将军。孙綝待之淡薄，孙宪怒不可遏，与将军王惇密谋除綝。事泄，孙綝杀王惇，孙宪服毒自尽。权力染缸中，旧日功勋与血脉亲情皆成尘埃。

回望公元256年，三国舞台上的每一幕都写满了权力的血腥逻辑。蜀汉的姜维在段谷的惨败声中黯然自贬；东吴的孙綝踏着滕胤、吕据的尸骨登上权力之巅；曹魏的司马昭身着衮冕从容迈向九五之位，少年天子曹髦纵有“少康之志”，亦难挡权臣步步为营的棋路。

地名注释：

青州（今山东东部一带）

徐州（今江苏北部、山东东南部、安徽东北部）

原载于：微信公众号《康乃翁文史之窗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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